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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辛七年,六月初。

夏。

西岐城。

城门处。

姬发握着姬考的手,道:“兄长放心,此行发必定收罗世间一切珍宝,游说四方诸侯。”

“我会让所有诸侯都知道,商王暴虐成性,捏造罪名加害父王。”

“待得发在朝歌见到父王后,就会尽一切办法,将父王救出来。”

姬考叹了口气, 道:“二弟,兄以为,还是应该兄去才行。”

“兄乃长子,救父王出苦难的重任,怎么能推到你的身上?”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金刚藏道人和普度道人。

眼底深处,有一丝极不易察觉的不满。

就是这两个西方仙人说服了二弟,让其代替吾游走四方,联络诸侯,去朝歌拯救父王。

此乃长子应做之事,居然让二弟前去,成何体统?

金刚藏道和普度道人岂能看不到姬考隐藏起来的不满?

但他们根本不在意。

把姬考留下,盖因为姬考是世子,姬昌不在的情况下,姬考不容有失。

至于姬考会怎么想,他们根本不在意。

他们顺应天命而为,何必在意区区凡人的想法?

姬发听到姬考的话,感动的道:“兄长哪里的话?你为世子,父王不在,理应监国。”

“再说了,兄长你文弱,发自幼习武,身强体壮,这种奔波在外的事,当然应由吾去。”

说着,他跳上七香车,道:“兄长,发去了。”

姬考再三叮嘱道:“二弟一切小心,此行凶险,莫要大意。”

金刚藏道人在一旁道:“大公子放心,二公子吉人自人天助,必然平安。”

姬考嘴角微微一抽。

呵。

你们之前说父王安然无恙,结果你们派去的仙人先死一步。

现在父王生死不知,安然未料。

吾如何再信你们?

只是这些想法只能在姬考心里转一转。

他很清楚,这些西方来的仙人,至少稳定了西岐的国运和士气。

如此情况下,他也只能接受这些西方仙人。

姬发却对西方仙长极为信任,听到金刚藏道人的话,他也是一笑,道:“兄长一切放心。”

他站在车上一拱手,然后钻进车中。与他同行的,还有散家生这个老成持重的上大夫。

下一刻。

七香车化作一道流光,飞出西岐。

姬考在姬发离开之后,看向金刚藏道人,一字一顿认真的道:“金刚藏仙长。”

“吾父王当真安然无恙?当真可以平安到达羑里?”

金刚藏道人身披西方光芒,垂目低眉,神色如常的道:“大公子不用担心。”

“贫道的药上师以大无畏牺牲之心,为西伯侯加持西方舍利子。”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增不减。”

“西伯侯得舍利子加持,自然平安。”

他可不能对姬考说实话。

姬昌体内的舍利子根本没来得及完全催动,十成力量只用得出一成。

只能保姬昌不死,其他一切都无法保证。

但他也很无奈。

药上道人死后,他前后又派了四名师弟前往,希望可以将姬昌体内的舍利子完全催动。

结果去一个,死一个。

金刚藏道人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弟子持圣人所赐的菩提树叶,也会被发现。

姬考深深地看了金刚藏道人一眼,道:“如此,就好。”

他不信这些西方人。

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信。

姬考转身回城,不再看周围的西方教诸弟子一眼。

金刚藏道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对姬考的态度极为不满。

但他脸上的阴霾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化作平静,他抬眼看向普度道人,道:“再派两人去。”

普度道人默然点点头。

片刻后。

两名西方教弟子,手持金刚菩提叶,往燕山去了。

……

与此同时。

朝歌。

帝辛淡淡地看了一眼燕山的方向,嗤笑一声,道:“这些西方道人,还真是不怕死。”

他心念一动,以气运遮掩术,将一切因果全都遮掩,让那些西方道人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这些西方人抱着一丝幻想,才好让这些家伙继续用添油战术。

随后,一张金页圣旨就飞向了汜水关。

……

两刻之后。

岐山。

化血魔刀卷起层层煞气,化为凶 煞血浪,将两名西方道人斩做两团血雾,吞噬而下。

余化扛起化血魔刀,向着西方啐了一口,道:“这些西方人怕不是傻子,一个个过来送死?”

“本将就在这里守着,那些西方道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他身披国运,又有帝辛的气运遮掩之术加持,站在岐山的边境位置。

却根本没有任何仙神看到他。

刚才那两个西方道人,一直到他出刀时,才发现他的存在,连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西岐城。

金刚藏道人脸色又是一变。

又死了。

大商总兵到底是怎么发现他那些师弟?

这些师弟可都有圣人所赐的菩提叶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燕山的方向。

就像是在看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一般。

王宫里。

姬考看向朝歌的方向,叹了口气,道:“父王,你总说天命不可违。”

“你可有算出,你有当前一劫?”

他暗中数过那些西方人在西岐城中的人数。

一个月来,前后少了四人。

而且这四人再也没有在西岐城中出现过。

想来是回不来了。

“父王,天命不可违,但现在王令大过天命,否则你又何须生死不明?”

……

燕山。

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一日,乌云盖顶千里,狂风席卷群山。

燕山山脚下,一个佝偻的身影,一步一叩首的向着朝歌而去。

这身影全身破破烂烂,披头散发,长须如草芥,黑泥与鲜血混合成厚厚的泥浆糊满了全身。

滂沱的大雨,也无法冲刷掉他身上那些厚厚的泥浆。

就像是这些泥浆已经长到他身上一般。

他正是西岐国侯,姬昌。

姬昌麻木地看了一眼前方,但什么也没看到。

乌云盖顶,大雨滂沱,他连十步以外都看不清,又能看清什么呢?

他咬了咬牙,一拜在地,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的山道上前进。

一个月前,他在蛇妖剧毒死地中醒来,发现他全身伤口,蛇毒入体,但活了下来。

之后,他更是发现,不管遇到怎样的危险,他都不会死去。

他踩过了剧毒的死地,他遇到野兽的袭击,他立足不稳掉下山路。

每一次危机,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凡人死去。

他没死。

一路走来,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也不会死。

然而,仅仅只是不死。

伤痛依然在,饥饿依然在。

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处完好的肌肤,他的精血已经不知流了多少。

他骨头断了数十回。

他形容枯槁,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但他依然没死。

因为无法死去,甚至无法昏迷,他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