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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感叹这个年代人命币的购买力,徐烂眼骑了辆三轮车出去,不片刻就运回来两钢精锅美味佳肴。

有回锅肉、鱼香肉丝、火爆腰花、水煮猪肝,三道热菜。凉拌菜有三份,分别是折耳根、红油耳片和凉拌萝卜丝。素菜有一份,干煸豇豆。汤则是萝卜炖猪蹄。

无一例外,菜的份量都大,都搁在搪瓷盆儿i。萝卜汤里估计炖进去两只前蹄。

按说,这年头吃肉得用肉票,但这徐烂眼等人有门路,常常能搞到别人搞不到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 投机倒把。省城人心思活,经济头脑比地方上超前一步。

酒有两瓶,泸州二曲,喝起来好像是酒精勾兑的,味道不怎么行,但聊胜于无,好歹能助助兴。

这桌子菜比过年还丰盛,肖轻云是女士,吃得秀气,牛老师可管不了那么多,一手拿着猪蹄大啃特啃,一手端着酒杯不住喝。

孙朝阳只吃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就叫了声“绝”这个菜里面虽然没有鱼,却鲜得让人咬掉舌头。不同于后世厨师用番茄酱弄出酸味,人家直接使保宁醋和泡生姜泡二荆条,把香味调到极致。

至于回锅肉,更是七肥三瘦,大火跑锅,一熬,肉片瞬间卷曲成刨花状,宛若一朵朵小盏,光看一眼就叫人食指大动。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厨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传承还没有丢。

牛沙河为人诙谐,怕后辈孙朝阳拘谨,就说起了笑话。道,在那十年自己做为反动学术权威,还是受了点冲击,被抓进干部学校学习过一阵子。

“我算什么学术权威,咱就是个写歪诗的。不过,进学校学习还是挺不错的,伙食很好,每天早上有两个二两的大馒头,每周一顿肉,敞开了吃,县团级待遇。至于劳动,就当锻炼身体。学习期间满,我都不愿意出来。”

他接着说道,自己之所以受到冲击,是因不小心说错了话。

牛老师是说错话的呢,他爱看书,尤其是爱看古籍。恰好春熙路那里有家古籍书店,每到周末就会去逛逛。书店旁边有一尊中山先生铜像。老头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摸着铜像感叹,都是铜啊,得值老钱了。大炮才是真铜制,不像有的地方雕像都是镀铜哄鬼。

这话被旁边的群众听到,“什么,真同志,你当他是真同志?”

于是牛老就被扭送公安机关,送去学习班改造世界观。

牛沙河语言诙谐幽默又开朗,孙朝阳听得津津有味,和牛老师一口气干了三杯,不觉微醺。

正聊着,就看到叶延兵夹着公文包,垂头丧气进来,一屁股墩坐道孙朝阳身边的竹椅上。

牛沙河:“小叶,没等你哟,快快快,先吃两口菜压一压,等下陪我喝酒。”

叶延兵:“牛老师,我没胃口。”

牛沙河故意问:“是不是刚才被人当成牛沙河,堵门口审稿?”

叶延兵惊讶:“牛老师你怎么知道?“

牛沙河把先前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叶延兵苦笑着道,原来是牛老师你在整我,今天也是邪门了,人家指名道姓要找牛沙河,却把我给扭住不放。我跟他解释说,牛老师德高望重,是一个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长者。我又指着你说那个才是牛沙河。

你猜那人怎么说,那人道,胡说八道,那个老头明明就是作家周克勤,写许茂的那个。牛老师你诗写得那么好,应该是风雅潇洒锐气十足,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牛老师,帮我看看诗稿,求求你。

“我被拉住说了半天,最后逼不得已,只得收了稿子,答应改天一准回信才脱了身。“叶延兵说到这里,气得脸都红了 :”这事做得实在太……太太太……“

肖轻云插嘴:“太过分,太为老不尊,牛老师你要检讨。“

牛沙河:“你们谴责牛沙河尽管谴责,我现在是周克勤,我支持你们骂死牛沙河那个糟老头子。“

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

孙朝阳:“叶同志,这事你也不要责怪牛前辈,是我干的,要骂就骂我吧。“

牛沙河忙介绍说这位年轻人是《青年作家》创刊号头条小说《棋王》的作者孙三石同志。延兵,那小说你不是很喜欢吗?三石也是刚回城的知青,和你有共同的生活经历,你们也是同龄人,想来也能原谅他了。

叶延兵啊一声,激动地拉着孙朝阳的手说:“三石,你的小说写得真好,依我看来,应该是今年短篇小说最佳。“

肖轻云故意抬杠,说:“延兵你是诗歌编辑,也懂小说?“

叶延兵:“这点文学鉴赏能力我还是有点,而且,一部优秀的能够传诸后世的作品,你第一读的时候就会瞬间沉迷其中,你知道很好,在未来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依旧愿意去读。“

他给了孙朝阳这么高的评价,小孙同志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正如牛沙河刚才说的,两人都是当过知青的,有共同语言。

两杯酒下肚,他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孙朝阳这才得知,叶延兵是在延安插队的,干了几年,就进大学读书,学中文。毕业后,顺利地进入《星星诗刊》。

他学业优秀,又是散文作家,加上是清北复交的毕业生,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天之骄子,未来很快会出任星星的执行副总编。

而肖轻云做为青年作家的创始人之一,未来也会做副总编。加上牛沙河这个前辈,孙朝阳今天一下子结识了四川未来十年文学界的三个大佬,此行不虚。

叶延兵今天被文学爱好者当成牛前辈堵在星星诗刊大门口,出糗出大了,心中本自郁闷,偏偏牛沙河哪壶不开提哪壶,又问他稿子放好没有,准备什么时候审,回信怎么回?

叶延兵头疼欲裂,四千多首诗得看到猴年马月,丧气地说:“熬夜读呗,估计得熬个通宵,好歹得再四五天内回话,也算是对作者负责。如果里面真有诗符合用稿要求,我会送上来给牛老师二审。“

牛沙河:“熬什么夜,年轻人不要弄坏身体。“

叶延兵:“牛老师你忘记了,我社下个月要搞大奖赛,本月截止。刚才那位投稿者如果是往日堵我也就算了,既然是这个月投稿,自动归入大赛征集稿件。职责所在,不能马虎。“

牛沙河一拍大腿:“倒忘记这事了,算了,吃完饭,我陪你一起会社里,咱们一起加班看稿。免得别人说我这个做主编的一遇到工作就梭边边,把活儿都扔给手下。“

孙朝阳听得好奇,忍不住问:“什么大奖赛?“

不等二人回答,肖轻云就调侃道:“是白老爷子和牛老师不服《诗刊》去年的青春诗会,弄出这个大赛,要和人打擂台呢!“

牛沙河:“对,我牛沙河不服。“”

叶延兵也说:“我叶延兵不服。”

听到《诗刊》社的青春诗会这个名词,孙朝阳瞬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首届青春诗会由诗刊社于去年主办,邀请了当今诗坛年龄三十五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全国着名诗人参加。诗坛前辈艾青、臧克家、贺敬之等亲临辅导授课。

被邀请参加诗会的诗人有北岛、舒婷、顾城、江河等新生代年轻诗人。八十年代正是朦胧诗的时代,这几人乃是朦胧派的代表人物。于是,青春诗会就变成朦胧诗的盛宴,在当代诗歌史上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青春诗会每年举行一届,因为有第一届的巨大反响,又被诗坛称之为诗歌界的黄埔军校。只要能够参加这个诗会,那就是得到官方背书,成为引领潮流的着名诗人。

但这事却让《星星诗刊》的编辑们很郁闷。

原来,《诗刊》因为是国家级刊物,在选稿方面有很多硬性要求,也要兼顾各大流派。就拿现代诗来说,传统的现实题材诗每期你得发几首,朦胧诗得选几篇,五言七言律诗各自都得选一篇,词也得有。另外老中青甚至青少年作者都要照顾,国家队嘛,要面面俱到,不可偏废。

《星星诗刊》是省级刊物,可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总编白航和主编牛沙河、石天河、白峡本就是开明之人,四老凑一起嘀咕半天,决定要把刊物办出特色,选稿方向专一向朦胧诗现代诗倾斜。

所以,朦胧诗派北岛舒婷等人的代表作都是在星星刊发的,并带动一时风潮。

现在好了,人家一个青春诗会,就把现在最红的朦胧诗人一网打尽。搞得文学界的人都以为,朦胧诗派之所以发扬光大,是诗刊的功劳一样,

星星诗刊一众老编都是不服,今年弄出个大奖赛,抢在诗刊来年三月的青春诗会之前,和对方打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