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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黎从宴会厅出来后,并没有在外面看见喻先生。

怔愣间,陈叔上前一步,领着他往楼上走,两人绕过几条走廊,才在一个露台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桌前走神。

他穿着简单的常服,头发也没有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像是来赴宴的。

陈叔停下脚步,为他拉开玻璃门。

声音惊动了露台上的男人,喻先生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回头,下意识站起身,视线跟踩下台阶的喻黎刚好对上。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曾被称作是全京圈里最像仇人的父子,多年后再见,居然是相顾无言。

喻黎并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如果是亲生父子,他现在可能会冷笑,可能会得意,可能会高昂起下巴,像一个从不被父亲看好的逆子那样开始吹嘘他这些年来的各种混账事。

同时,也会带着几分孩子渴望被父母认同的期待,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些自己这些年来的成就。

比如他终于在娱乐圈混出了点名堂,比如他找到了毕生的爱人,比如他现在其实比以前听话了许多……

倘若他们是亲生父子,那么即便当年闹的再难看,即便他真的是被扫地出门丢去了港城的,那么再度相逢,他依然会在看见父亲鬓边多出的白发时,稍稍收敛下自己的脾气,像个别扭的孩子那样,说一句:“我现在知道错了,行了吧?”

——但他们不是。

——他们不是父子,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从前关系最差的父子俩,如今一个笑容客气,一个面无表情,就像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

“听你哥说,你之前回京城了,怎么没回家呢?这段时间是在小时那里吗?”喻先生刚准备伸手拉开椅子,喻黎立即上前,自己把椅子拉开了。

喻先生似乎愣了下,没说什么,继续道:“这些年是跟小时在一起?他也好久没回京城了。”

时铭自从被接回时家跟喻黎重逢起,他俩的关系就是双方父母都知道的那种铁。

时铭会经常去喻家吃饭,陪喻浅说话,喻黎也会经常去时家走走,帮着他教训那个白痴假少爷,会在时铭使唤时柠的时候偶尔抱不平。

圈里大部分权贵少爷看不上喻黎的私生子身份,又眼红他出众的能力,害怕他、忌惮他、所以就要疯狂贬低打压他。

喻家是不显山露水的书香世家,不喜欢过分出风头,喻先生为此没少教育他,但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叫的朋友是狐朋狗友这种话。

无论是林放时铭,还是跟他明显不在一个圈子的宁言,只要喻黎带回家喻先生从来不会下人面子。

在喻黎面前是个严厉的父亲,面对他的朋友却尊重而又客气,让他们吃好玩好,就当在家一样。

或许这也是喻黎从不怀疑自己不是他孩子的原因。

喻先生对他没有疏离客气的纵容,有慈爱、有严厉、有包容、有愧疚。

有犯事了毫不犹豫落在他手臂后背上的藤条,也有事后别别扭扭让管家送到他房里的药,以及在看到喻黎哭着把药扔出去时的难过……

喻黎早年跟喻先生关系不睦,有大半原因是来自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

他能看出父亲对自己的爱,可被告知是喻家私生子的他,似乎注定是不能够坦然接受这位父亲的爱的。

——坦然接受,似乎就意味着对母亲的不公。

所以就有了叛逆的儿子跟暴躁的父亲,有了整个京圈关系最差、仿佛仇人般的一对父子。

所以后来真相浮出水面,喻黎才是真正的绝望,真正的孤立无援。

“你哥他……有见过你哥吗?他这几年都在找你。”两人坐下后许久无言,喻先生便尝试着先开口。

喻黎抬头去看他,忽然发现面前的男人很陌生,非常陌生。

他用着从前不会用的温柔语气,说着从前不会说的亲近话语,明明是相同的一张脸,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熟悉。

以前,喻先生会在他今天面无表情踏下台阶的那一刻,就随手抄起手边最近的东西向他恶狠狠砸过来。

不仅要砸,还要骂:“这些年死哪儿去了??混不下去才终于知道回来了是吧?!!你个混账东西!”

喻黎之所以能被称作是京圈小霸王,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能把书香世家温文尔雅的喻先生气到毫无形象。

“没见过。”喻黎开口道,他看着对面客气拘谨到露出近乎尴尬笑容的人,语气平静地问:“是顾沉欲叫你过来的?”

喻先生似乎愣了下。

喻黎以为他是见自己猜到了意外,便没等他问,便直接道:“我跟他在一起了,他应该是看出来我想见你,所以才叫你过来。”

喻先生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的愣怔似乎更加明显了。

过了会儿,才语气略带僵硬道:“你大一那会儿,好像是听你同学说你恋爱了……顾家挺好的……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人这一生能找到真心相爱的伴侣都不容易,既然找到了,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呢?”

“男生挺好的,你那性格说是温柔,但有时候也实在犟的厉害,跟人女孩子在一起,我倒担心人家女孩子受委屈……”

“是自愿跟你在一起的吗?”喻先生忽然问。

喻黎看着他许久,忽然很轻地笑了下,带着几分自嘲:“怕我配不上他是吗?”

喻先生似乎叹了口气,“那也不是,主要……”

“姐姐走的时候,算了一笔账目,我之前翻看过,应该是还差些没有补上。”喻黎说,“喻先生,算上利息的话,大概是一千三百二十六万,过段时间打进您的账户。”

“……”

夜晚的风还在吹,树叶擦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可空气似乎凝固了。

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压抑到呼吸不上来。

长久的寂静与沉默后,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声响,僵硬住的喻先生终于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起身的喻黎,听见他说:“我该走了,需要我叫人送您回去吗?”

“……不用了。”喻先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也站起身来,“我的司机就在外面。”

“那我就不送您了,慢走。”

喻先生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过了会儿稍稍回头,只半张脸露在光里:“这些年,是喻家亏欠了你。”

“并没有。”喻黎静静地看着他,认真道,“我跟姐姐都很感激喻先生的抚育之恩,养恩大于生恩,未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可以打我的电话。”

“好。”

喻家并不是京城里排不上名号的家族,未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喻先生都不会碰到什么需要喻黎去帮忙解决的事情。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候。

至此,两滴水融入大海,看不见一点波澜,也看不见重逢的希望。

————————————————————————

他们的关系与情感太复杂,做不到反目成仇,也做不到无事发生。

喻黎重病的那段时间,他不敢猜测喻先生充当了什么角色,所以不问不说不怨。

而喻先生,可能一开始是出于爱屋及乌,后来是真的心疼,再后面,他估计连自己都忘记了这两个孩子并不是他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