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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行疲惫不堪的人影缓缓往江府移动。

“这天杀的大理寺,怎么敢对我这老婆子动真刑!”沈老夫人谩骂道。

沈朗连忙去堵她的嘴,“母亲,一切都是因您口无遮拦所起,您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因我而起?你跟昭哥儿他们进大牢,也是因我而起?”

说着,眯缝的眼睛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番周玉容。

“还不是拜你那好媳妇儿所赐!”

“泼个脏水都泼不利索,竟然叫大房拿住这么大个把柄!”

“这倒好!我可怜的磊儿啊,足足流放三千里啊!”

沈老夫人又哭嚎起来。

如今已然接近宵禁,路过一家院子时,就听里头暴怒道:“死了人去别地儿哭丧去,莫要在我家门口,晦气!”

闻言,沈老夫人闭起嘴来。

现下江府这个情形,就连路过的狗都能骂他们两句,她可不敢得罪人。

走着走着,她隐约瞧着江府昏暗的烛火下,候着一队车马。

“朗儿,娘是不是眼花了,咱家门口怎么有那样大的马车?”

“别是又来寻仇的吧……”她小声嘟囔一句。

走近些时,众人才看清那是江昭未婚妻,庄亦柔家的仆妇。

为首的,便是一脸不耐的庄夫人。

“你们江家可真是好样的,一声不吭便被发落进大理寺,知不知道叫我家柔姐儿受尽了非议!”

庄大人乃是当朝鸿胪寺卿,正四品的官职。

原本庄亦柔嫁正三品的江朗嫡子乃是高嫁,加之江凛又供职于皇城司,庄夫人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可眼下江家儿郎皆失了官身,不免叫她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不愿自己的女儿嫁入这样一个虎狼窝。

周玉容人精一般,看出了庄家退亲的意思,连忙上前热络地挽起庄夫人的手。

“亲家,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们这是着了奸人的道,你看眼下这不是都出来了吗。”

庄夫人不吃她这一套,冷冷甩开她的手,“少跟我们攀亲戚,如今你们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拿什么养我家女儿?”

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语带嫌弃,“莫不是要用夫人你的嫁妆?”

“还是说,你们早就惦记上柔姐儿的嫁妆了?”

沈老夫人周身一震,好似被戳破了心事。

这些日子缩衣减食,过得清贫日子与往日真是天差地别。

当时郑漪管家时,她日日还能有四五道荤菜吃。

可自从大房分出去后,她就只能勉强吃上一个荤腥。

有时甚至拿猪油炒个青菜,便就算作一道荤菜。

简直叫她痛不欲生。

在听闻庄亦柔是庄家独女时,她才觉得日子有了些盼头。

独女,自然少不了丰厚的嫁妆。

于是沈老夫人只能腆着老脸凑上前去,“亲家哪里的话,江家即便是天塌了,也绝对不会动媳妇的嫁妆。”

庄夫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好似在怀疑此话的真实性。

毕竟关于这位沈老夫人的风言风语,不少都吹进了她耳中。

“如此甚好。”

“亲家放心,今年秋闱,昭哥儿定当能考中举人。”

“举人?”庄夫人冷笑,“一个小小举人,就莫要肖想我家柔姐儿了。”

周玉容抹去额边冷汗,赔笑道:“老夫人这几日累糊涂了,亲家放心,昭哥儿定能夺得解元。”

庄夫人面上这才缓和几分。

送走这尊大佛后,众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唯独周玉容仍是面色沉重。

好不容易攀上的庄家不能说放就放。

想起庄亦柔往日里对江昭爱慕的死去活来那股子劲,她心中有了主意,把江昭拉到一旁嘱咐半晌。

“母亲,这样不好吧。”江昭有些犹豫。

“不好?近日家中突遭事变,你还有多少把握能考中解元?”周玉容有些痛心。

江昭一向是她的心尖儿,可近日以来的懈怠,也是被她看在眼中的。

“若是我们真失了庄家这个倚仗,江家上下,怕是真的要被大房吞吃的骨头都剩不下了。”

“你就听娘一句劝,趁早与庄亦柔生米煮成熟饭,叫她只能做我江家的儿媳。”

最终,在周玉容殷切的目光下,江昭只能点头应下。

*

“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江慵与宋欢颜并肩端坐在廊上绣花,听闻二房与老夫人被放出来时,颇有些震惊。

她以为起码还能再关小半个月呢。

“听闻是庄家派人去打点了一番,这才提早把人放了出来。”

枝桃用指甲理着丝线,撇撇嘴,“也不知道庄家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与这样的人狼狈为奸。”

“还能有什么,定然是以我那二哥做噱头呗。”

江昭才子的身份,在全鹮京之中都颇负盛名。

原先江朗得元简重用时,多少闺阁女儿都巴巴盯着江府二房少夫人的宝座。

“江昭秋闱当真能中?”宋欢颜拿着圆绷左瞧右看,总觉得不舒心,“我瞧他那浮躁样子,不像能成大器的。”

“对了姑娘,今日江府那边的暗卫还来报,说老夫人请老神仙上门了。”

自从芸娘一事后,江慵便请乐无暇派几位暗卫去轮番监视江府的一举一动。

认出芸娘是侥幸,若是认不出来,江疏大婚之日便要被扒掉一层皮。

她平生最烦打没准备的仗。

“暗卫可说老神仙去做什么了?”

“老神仙去了,说……”

“江府的气运被夺?!”沈老夫人捻着佛珠,指尖不住地发抖。

掩着袖中厚厚一沓银票,老神仙注视着沈老夫人的双眼,肯定的点了点头。

“昔日我来,府上都是漫天金光,气运盛极,可今日前来却不见半分。”

“入目皆是灰暗惨白,长此以往,怕是……”

老神仙吞了口口水,缓缓道:“要有灭顶之灾。”

“是谁?是谁?!”

沈老夫人睚眦欲裂。

她就说为何家中一蹶不振,好似祸事扎堆般往府上涌。

原来是被人夺了气运!

老神仙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周玉容,在得到示意后试探问道:“贵府可还有待嫁的姑娘?”

“姑娘?没了!那两个丫头都嫁出去了,哪儿还来的……”沈老夫人不说话了。

大房那边不还有个吗?

她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薄怒:“可是那丫头……夺了我们二房与三房的气运?”

老神仙煞有其事地捏着指尖,起了一卦,“贵府的气运,皆往东南方涌。”

“而东南方的煞气,亦是往府上而来。”

东南方,正是贝园所在。

“啪——”

榻上的小几被猛然掀翻。

沈老夫人哆嗦着站了起来,面色铁青,“扑通”一声跪在了老神仙面前。

“还请老神仙救命!”

“我们苦大房一家良久!他们害我们至这般田地,如今竟然杀鸡取卵,直接来抢我们气运!”

眼见着鱼儿上了钩,老神仙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神情。

“救,自然是能救。”

“气运能夺,便能被夺。”

“我这儿有一记,能帮老夫人您夺回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