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后来？”宣王妃温柔的眼神变黯，“后来，那孩子偷偷跑走了。或许是，回去找他的家人吧。”
叫宣王妃记得如此深刻，不仅是因为那双眼睛。
“说起来，那孩子右腕有道朱砂痣，着实特殊。”
以至于这些年，宣王妃偶尔还会想起那个暴雨夜，更有种奇怪的，想再见那孩子一面的错觉。
但是，其实她心里知道。
那些年，暴雨连绵，渔民苦不堪言。
那孩子，大约已经死了。
朱砂痣，右腕的朱砂痣，果然就是孟观镜。
阿宝抹掉眼泪，小心翼翼地试探，“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施姨母说起往事，还是为了再见宣长渡最后一面么？”
闻言，宣王妃走神了一瞬。
自幼，她陪着宣长渡读四书五经，学先圣之道。
她教这唯一的儿子，哪怕只是微薄之力，亦要为民请命。
但数年过去，眼前的结果告诉她，她错了。
思及此，宣王妃笑得自嘲，亦疲倦到了极点，“我为他取名长渡，世间苦海长，唯自在方渡，却仍是渡不了他。”
宣王妃神色恳切，“请殿下放心，只是最后一面。”
既然如此，阿宝不再阻拦。
默然看着简铅奉她之命，带宣王妃下地牢。
红树婆娑，鸳鸟啾啾，沉默半晌，她眼前发黑，浑身脱力般跌坐廊座边，只觉得心跳得慌乱。
这时，凛然脚步声，匆匆逼近。
她一抬眸，便见到了担忧的黑袍皇叔。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
她的脸颊被他的大手捧住，紧接着，他那带薄茧的指腹温柔擦拭她眼角的泪痕，随着沉默渐久，他愈发不舍。
终于，轩辕凤燃半蹲下来，嗓音嘶哑。
“究竟何事，让你这么难过。”
闻言，阿宝咬牙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
她失态地扑进自家皇叔怀里，紧紧搂住他脖颈。
“当年，宣王极可能调换了施姨母与时云姬的孩子。”
轩辕凤燃瞬间串起了所有蛛丝马迹，虽是反问，却已笃定，“真正的，宣王妃之子，是，孟观镜？”
阿宝心口憋闷，悲愤咬牙。
“被困孟家岛的时候，宣王曾向兰弥求救，因而牵扯出，孟观镜其实是宣王之子。当时我便猜测过，孟观镜的生母是谁。但想到宣王将亲子送进孟家岛，任由亲子被炼成毒僵。”
“我猜，那女子或许只是宣王的一段露水姻缘。”
阿宝声音颤抖，“谁能想到，竟是宣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轩辕凤燃抬手轻抚怀中阿宝的背，黑眸渐冷。
宣王恨王妃，连带着厌恶她所生之子。
而时云姬是宣王挚爱，自然盘算着将所有财富权势，尽数留给心爱之人十月怀胎，为他生下的儿子。
如此想来，一切倒是都说得通。
思及此，轩辕凤燃收敛所有冷意，温柔安慰：“兰弥费尽心思将孟观镜炼成毒僵，定然不舍得轻易放过，别担心，蛮族南侵之心不死，兰弥必定伺机而动。”
“到那时，咱们便可再见孟观镜。”
闻言，阿宝紧靠着自家皇叔肩膀，疲倦地闭眼，一滴泪滑落。
半晌后，被哭湿肩膀的轩辕凤燃，后知后觉。
他想，阿宝这般伤心，太不寻常。
有意转移他家小姑娘的思绪，轩辕凤燃沉声：“适才我离开水师军营的时候，恰好遇到简铅来报，施氏船帮的家兵有异动，看那架势是打算劫狱，送宣长渡乘船逃离。”
闻言，阿宝抬手狠狠擦掉眼泪。
她在自家皇叔怀中抬眸，认真道：“施姨母求见宣长渡最后一面，是为了摸清地牢的位置。”
见轩辕凤燃点头，阿宝竟觉得大石落地，果然如此。
“我猜到了有事发生，本打算将计就计，未曾想，竟是施氏船帮掺和了进来，但，如此也好。”
她正愁，如何解决势大的楚越船帮。
思及此，阿宝追问，“楚氏船帮呢？楚舞此番带着施姨母一道，难道楚氏船帮……也要蹚这浑水？”
“楚氏船帮一如往常。”
轩辕凤燃轻抚阿宝紧蹙的眉眼，“楚舞此行只为确认一件事，那便是，楚越城门何时能重开。”
“眼下暴雨不断，商船自是无法出海。”
“但，暴雨终有停歇之时，暂泊于船港的商船必然立刻起航，否则延误了买家货物的抵达日期，便是大笔赔款。”
闻言，阿宝沉吟须臾，冷然道：“开城门。”
“正好借顾七绝的手，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