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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陶制成的水漏,滴滴答答。

楼下戏台的叫好声不断。

天色渐暗时,街头却突然喧杂吵闹。

两相对视,萧云峥心有所念,抬眸看向半扇窗外。

远处的御史府衙,滚滚浓烟。

“起火处,是仵作间。”笃定的语气,心沉到底的冷静,萧云峥眸底深藏自嘲,极轻地叹。

“果然是殿下。”

闻言,看着萧云峥的瘦削凌厉侧脸,阿宝平静反问:“萧世子若真是好兄长,萧净月又何至于此?”

仵作间失了火,萧净月被烧成灰。

终究算是,一了百了。

萧云峥看向浓烟的视线,不着痕迹扫过两条街外的萧王府,死寂半晌,他收回视线,定定看向茶案对面。

她的眉眼平静得,叫他绝望。

但他还是想多看一会,记得更清楚些。

“殿下,你恨我吗?”

萧云峥突然问,问得阿宝一瞬恍惚。

但她沉默时,萧云峥却又自顾自岔开了话锋,“事已至此,我来将它,还给殿下。”

檀盒被打开。

猝不及防,闯进阿宝视线的竟是,熟悉的金鱼缸。

她甚至错觉,比起她送给萧云峥的时候,小金鱼被萧云峥养得,好像更胖,更活泼。

而萧云峥径直起身:“殿下,臣告退。”

闻言,阿宝悄然攥紧茶杯沿,眼见萧云峥转身便离开。

若有所思,她盯着茶案的小金鱼缸。

轻轻地,敲了敲缸沿,小金鱼竟好似认出她来,甩着漂亮的小尾巴浮上水面,打量她。

“他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啊?”璇玑满头雾水:“这小金鱼被他养这般好,怎就突然愿意将它送回你手里?”

何止是璇玑困惑,阿宝亦百思不得其解。

云起殿与江南萧王府,路途遥远。

萧云峥费心带它出来,却又说——还给她?

再回想他近来举动,当真是件件皆古怪。

沉默里,天色愈发地暗。

阿宝心事重重,盯着吐泡泡的活泼小金鱼,莫名发慌。

又过片刻,萧王府的西面。

初冬的江南,本就热闹,恰好今秋收获丰厚,街边的摊贩也更多,叫卖着米饼、葵籽、糖葫芦……

但巷尾的小院,青瓦灰墙却静得泛冷意。

一中年男子在怡红院喝得醉醺醺,走错路,敲错了门。

院里壮汉推开门:“滚!”

中年男子却撒酒疯,作势便往里强闯。

蓦地,类兽的奇怪喘息。

而堵门的壮汉嗤笑,“既然找死,晚饭就你了!”

暗卫统领,简铅的视线,随着中年男子被拽进院里,再往里瞧,只见小院是治丧灵堂。

泼满血迹的棺材,大开。

香案前,一排排白烛。

暗卫又努力往前探,更悚然惊觉。

他们数日费力找寻的萧八,萧绛河。

此刻竟是,正躺在棺材里。

“快回去禀报夫人!”

领命冲进戏馆的暗卫下属,激动握拳。

但所见所闻尽数托出之后,暗卫却发觉。

夫人神色渐冷,却是不动。

一想到小院里的诡异阴森,暗卫被吓得心有余悸:“夫人,接下来该如何?”

“……先带我,不。”阿宝斟酌再三:“先围起那座小院,再传我的话给前街那家悦来茶楼的掌柜——就说茶楼新菜色推出,请客人免费尝菜,捧场热闹。”

“恰好,挑中了小院附近三条街的百姓。”

“记得,一个不落,尽数请到。”

暗卫了然,命令而去。

而璇玑跃跃欲试:“咱们不去瞧瞧?”

“自然得亲眼一睹。”阿宝带上守在暖阁门外的另一队暗卫,直奔了萧王府旁的那座小院。

明明刚靠近,阿宝便嗅到了诡异的血腥气。

但紧邻江南王府的此处巷尾,竟无一声狗吠。

躲在老树后,望向小院里。

夜色笼罩的小院里,初见时候,她觉得尚存稚气的少年,此刻竟似狂躁野兽,趴在地上将那中年男子啃食得只剩一条大腿。

初冬的夜风吹过,窸窸窣窣中,枯叶纷纷落地。

阿宝屏息凝神,却仍挡不住兽类嗅觉。

萧八的脑袋僵硬地,转了过来。

青色泛白的脸,布满狰狞红蚯瘢痕,满嘴的模糊血肉。

阿宝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璇玑的尖叫。

而萧八的青白脸色,浮现诡异笑容,低吼:“香,香,香……”

璇玑艰难划拉着手势:“他嘛意思?”

闻讯赶到的谢无碍,从自家皇姐和自家夫人身后突然冒头:“你俩看烤鸡的时候,也这表情。”

阿宝:“……”

璇玑:“……”

谢弟弟,稍安静些,求你了。

突然,萧八极痛苦地浑身抽搐着,看向树梢后。

恰好藏身于此的阿宝,悚然惊觉,萧绛河有话要说?

她想起江南雅集后,萧八彻底失踪。

郑夫人为何,从未找过亲儿子?

心念电转间,阿宝起疑。

而璇玑不寒而栗,追问:“萧八这是,也成了你提过的那位孟公子,一具桃僵毒源的傀儡?”

“那他,还算是活人吗?”

阿宝冷然低声:“他只是活尸。”

自裴家那位先祖裴钦,至今百年,只炼就了一个孟观镜。

但此事,裴家和元沉寂那小老头,应该都清楚。

所以,他们为何大费周折,祸害萧绛河?